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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71章 最後的決戰(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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無星無月的黑夜,鳳儀宮內分外安寧。濕熱的風從窗外吹進來,搖曳起紅檀木鳳床兩側懸掛著的銀紅紗。

水流觴帶著一身水氣,疲倦地躺在玲瓏身旁,默了半晌沈聲道:“水流蘇在山南省傭兵自立為帝,我必須禦駕親征。”

玲瓏的心咯噔一聲,雙手交握在錦被外,眉頭皺緊:

“為什麽要親自去?皇帝禦駕親征會引起很大的風波,大臣們也不會同意的。”

“水流蘇綁了烏雅明珠,要和我在山南省決一死戰。”水流觴頭疼又心煩地道,“一旦烏雅明珠被挾持的消息傳到夜郎國,西北那邊肯定會局勢動蕩。當年夜郎國被迫退兵,一直賊心不死。”

“就算你真的去了,又怎麽能保證水流蘇不會狠下心殺了烏雅明珠,以造成兩國局勢緊張?”

“我沒有選擇。我們都低估了水流蘇,以為那次的宮變給了他一記重創,讓他無法再興風作浪。其實他是狡兔三窟,後路無數。山南省曾是他作為賢王時的封地,是他的地盤,若不想辦法殺了他以絕後患,他甚至可能動搖國本。能將威脅信神不知鬼不覺地送到禦書房,我如果不答應親自前往做個了斷,下一次他還會用糯米,用團子來威脅我。”

他冷凝著聲音,一字一句地將情勢分析給她。玲瓏越聽越心驚,涉及到她孩子的安危,她怎敢大意。

水流蘇的確是個禍患,而且是個瘋子。她隱隱感覺到,他之所以挑釁水流觴,完全是帶著強烈的怨氣想和他一決生死。這不是天下之爭,而是兄弟之爭。

換句話說,是嫉妒者和被嫉妒者的一場私人決戰。

“山南省是水流國的要塞,東西方的分界線,往西邊走,靠山臨海,易守難攻,很危險。”

玲瓏當年去過山南省,可並未往西走,而是繞了遠路前往金陵,因為那條路實在是太難走。

也正因為難走,蜀州附近歷來都是兵家必爭之地。占領了山南省很容易就能將水流國分成兩部分,阻塞了西行的道路後,要占領一半的水流國絕不是癡心妄想。

不得不說,水流蘇很會利用天時地利人和。

正如水流觴所說,山南是水流蘇的封地,以他的野心勃勃,說山南省是他的地盤不為過。水流觴去了山南省,簡直就是羊入虎口,若兩邊一封關門對打,水流觴絕對會變成大甕裏的那只鱉。

這麽淺顯的道理水流觴自然明白。即使經過萬全的考慮,他也知道此行兇險重重。山南省不僅地勢險峻,它還是炮兵衙門和水師衙門的所在地。

可是他的確沒有選擇,本以為水流蘇是夾著尾巴逃跑的喪家犬,沒想到才短短幾個月就發生了大逆轉。

緘默了良久,他輕拍她的手,安慰道:

“放心吧,我去去就回來,別擔心。”

“嗯。”玲瓏勉強微笑。

她怎麽可能不擔心,然她也不可能叫他不要去,只能將這份忐忑咽回肚子裏,絕不能將自己的負面情緒帶給他,讓他更加為難。

山南省。

雖然被封王的皇子們在新帝即位之前不可以離京,但封地仍會按照諸王們在封地居住時的規格建設。地處南側的這座樸實無華的賢王府是以前就建好的,後來隨著太子被廢一度被廢棄,到現在又恢覆了原貌,仿佛塵世間的一粒沙,簡單,樸素,毫不起眼。

山南省並不算富裕,但卻因為地形優勢成了兵家要塞。水流蘇當初之所以能獲得這塊封地,完全是靠墨翟和墨蓮頻頻給皇上施壓,皇上迫於墨家的勢力,最後不得不將這塊封地給他。

每每想到這裏,水流蘇就覺得可笑。當年水流觴獲得的那塊封地不僅同樣是兵家要地,更是比山南省不知道富裕了多少倍。而且皇上當年將那塊封地賞給水流觴時,滿臉的驕傲欣慰,完全是一副“吾家有兒初長成”的得意之態。

這就是受寵和不受寵的區別。他冷笑。

菱花窗外,東風飄飄,梅雨瀟瀟,紅了櫻桃,綠了芭蕉。姹紫嫣紅的芍藥花被無情的風雨吹打,蕊瓣零落,遍地狼藉。

水流蘇身穿繡著五爪金龍的絳紗袍,有氣無力地趴在窗前,雙眼沒有焦距地望著窗外蕭索的風景。烏黑柔順的青絲不綰不束,服帖地披垂下來,幾縷淒涼的白發隱在其中,清冷薄涼恍若暗夜裏的月華。

方桌上,一碗黑漆漆的藥散發出苦澀的味道。他忽然按住胸口,不適地咳嗽了一陣。每一次咳嗽都會扯動胸前的舊傷,讓他在劇痛之下濃眉緊蹙。

這一刻的他,不再是君子如玉,竟有幾分捧心西子的味道。只是那雙森黑如井的眼眸,沒有一絲光亮,恍若被抽取了靈魂的木偶,被某一種執念驅使,只等著完成宿命後便走向死亡。

自從在京城重傷過後,他的身體就一直不好,每次陰雨天傷口都會隱隱作痛,更別說時常會感覺疲憊,甚至受了一點涼都會發燒。

可是他不在乎,此生他只有兩個願望:一是登基為帝;二是親手殺了水流觴。

“我的人生已如此淒涼,我也不會讓你好過。就算是死,我也要拉著最憎恨的那個你,一起下地獄。”

是的,他這輩子最憎恨的人不是父皇,不是母後,而是水流觴。

這是一種由強烈的嫉妒轉化為的深深憎恨。無論是容貌還是能力他二人旗鼓相當,可人生境遇卻天差地別。當他被眾星捧月時,他卻被所有人,包括他的親生父母踩在泥裏。

他從記事起就學會了隱忍和藏匿自己,可他直到雲皇後過世前,仍舊純凈溫暖得如水洗過的藍天。父母寵愛他,兄弟姐妹巴結他。而他無論怎樣努力地表現出溫柔,卻永遠被命運之神排除在外。

他最最憎恨的就是,他每次將他從厄運中解救出來時,那清澈閃耀的光芒,那光芒讓他深深地自卑。他不需要他的憐憫,不需要他的施舍。他憎恨他,深深地憎恨他。他的高高在上令他憤怒,他要讓他知道,他會讓他悲慘地死在他的腳下。

他人生中的最後一場戰役即將打響,贏了,他的世界從此將會天翻地覆;輸了,不要緊,他一定會拖著他一起死……

蜀州外的海邊,水流觴的十萬大軍在此駐紮。

這一次的禦駕親征在朝堂上引起軒然大*,可水流觴力排眾議,大臣們也無可奈何,只能眼瞅著皇上帶兵離京,前往號稱是水流國最難攻克的蜀州。

雲翎玉被留在京城主持朝政,水流觴現在正等著玉霜天從阿曼國邊境帶領八萬水軍過來匯合。

墨羽作為副將隨行,兩人在帥帳裏商議了數個時辰,最後水流觴接受了墨羽的建議,讓他帶領幾個人潛入桂花城,打探烏雅明珠的下落。

水流觴很清楚水流蘇信心滿滿的原因,那就是水戰。

水流觴不擅水戰,可水流蘇擅長。水流蘇在年少時還曾經寫過一篇關於水戰的策論,在朝堂上引起了巨大的轟動。可惜縱使他少年英才,水流年的目光卻仍舊不曾停留在他身上一息時間。

墨羽喬裝改扮,連夜潛入桂花城,落腳地點是一家青樓,那裏是水流觴手底下的情報組織分部。連續幾天都沒有查找到烏雅明珠的下落,可見水流蘇將人掩藏之深。

在此期間,水流蘇已經攜烏雅明珠,在海上和水流觴展開了第一場戰爭。這最初的一場仗多少有點互相試探的意味,雙方打個平手。

墨羽很吃驚,他的確沒想到水流蘇會有這等本事,龜縮一隅自封為帝,竟還能和水流觴打個平手。這等狡猾之人果然可怕。

時間緊迫,他決定夜探賢王府。

月黑風高夜,殺人越貨時。

賢王府的地下玄鐵牢籠內,烏雅明珠抱膝坐在冰冷的石床上,第一百零八次嘆氣。

她恐怕是史上最倒黴的和親公主了,堂堂金枝玉葉,背井離鄉地給人當小妾也就算了,對方還不待見她。她就像個多餘的局外人被好吃好喝地供著,卻沒有一點歸屬感,以至於讓她總是思念那個已經將她拋棄了的家。

後來,好不容易看上個男人,偏偏那個男人喜歡的是她夫君的正妻,她一下子有了個雙情敵。可她終是不舍那對迷人的藍眼睛,鼓足勇氣告白,結果,居然把那個男人給嚇跑了!

世上還有比她更悲催的公主嗎?

她第一百零九次嘆氣,明明是個局外人,卻在上街吃碗酸辣粉的工夫,就被人綁架了。她跟水流觴沒有關系好不好,憑什麽要遭受這種待遇?水流蘇那個瘋子怎麽可以胡亂綁架?

石床上冰涼冰涼的,真是一點憐香惜玉之心都沒有,幸好已是夏天,不然她非凍死不可。活該那個瘋子被女人甩!

憤懣地冷哼一聲,忽然,外頭傳來細碎的腳步聲。她不雅地打了個哈欠,有人來給她送飯了,希望今天的飯菜有點肉絲。

哐啷哐啷!

彎刀落地的聲音吸引她的註意,讓她打了一半的哈欠戛然而止,瞪圓了眼睛望向前來送飯的那抹黑影。

空氣中已經彌漫了白色的粉末,鐵牢外的看守“砰砰砰”全部重重倒地。緊接著,那抹英挺的黑影手起刀落,砍瓜切菜般,快狠準地將手中的軟劍刺進所有看守的心窩。

那些人已經陷入昏迷,還來不及喊,就被一劍送下地獄。

墨羽唇角微揚,花神醫的迷魂散果然管用!

他從看守的腰間摸到鑰匙,迅速將鐵門打開,剛一擡眼,就對上了跪坐在石床上的烏雅明珠那對亮晶晶的星星眼。

他似乎能感覺到,她周圍在一瞬間開滿了芬芳馥郁的小粉花。在望見他那雙深邃如海的眼眸後,一對星星眼更是光芒萬丈,直接轉化為兩顆跳動的紅心。

他不由得嘴角抽了抽,他當然沒忘她上次在幽王府跟他告白,他現在的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,那就是:

好好的一姑娘,居然腦子有病,得治啊!

“受傷了嗎?”。他冷漠地問。

烏雅明珠花癡了三秒鐘,然後很會審時度勢地點點頭又搖搖頭。墨羽滿頭黑線,走過去一把抱起她,身影如鬼魅一般向外飄去。

烏雅明珠像個乖順的小貓一樣,蜷縮在他的懷裏,一顆粉紅心怦怦亂跳,緊張得都快跳到嗓子眼了。她笑得像個花癡般,傻呆呆地望著抱著她的墨羽,心裏聚滿了名為幸福的泡泡,在不停地膨脹著摩擦著她的心臟,讓她麻癢難耐。

英雄救美啊!英雄救美啊!這可是她從小到大一直都在向往的邂逅方式,可惜上一次無疾而終,這次,哼哼,一定要果斷拿下!

墨羽覺得懷裏的姑娘很奇怪,直勾勾地盯著他傻笑,就像是一頭大笨熊看見了她最喜愛的食物,就差流口水了。

如果烏雅明珠知道在他心裏,她已經被比喻成了大笨熊,不知道她會不會直接跳起來暴走。她可是認為她現在的表情很可愛。

任誰被當成獵物看,感覺都不會太好。墨羽有些毛骨悚然,身上的雞皮疙瘩起了一層又一層,卻又不能將她扔在地上。

烏雅明珠是夜郎國的和親公主,象征著兩國之間的和平。

這座地牢位於地下三層,墨羽帶著她逃出去,一路上屍體遍地,血跡淋漓,讓她幾欲作嘔。

墨羽見狀,大手捂住她的眼睛,低聲道:“別看。”

略微粗糙的觸感擦過她的眼皮,如一股電流流通過,讓她渾身微顫,心田裏湧出一股蜜糖,她甚至能聽到自己激烈的心跳聲。閉著眼睛,她的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揚。

墨羽抱著烏雅明珠潛在地牢門口,謹慎地四下觀察。就在這時,東南方向突然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破聲,頓時,全城驚駭,一團顯而易見的蘑菇雲在東南上空冉冉升起,久久不散。

烏雅明珠被嚇傻了,楞了好一會兒,才喃喃地問:

“那……是什麽?”

墨羽的唇角勾起一抹滿意的笑容,他今晚派死士去炸炮兵衙門和儲糧倉,最壞的打算,兩者必須銷毀一個。一來,這兩個地方必須毀掉;二來,一旦成功,這兩個地方勢必會吸引賢王府的註意力,他會更容易帶烏雅明珠逃出去。

他都能猜到當西風瑾得知炮兵衙門被水流蘇占領時,得有多慪。那些火炮明明是西風瑾一手制造出來的,卻為他人做了嫁衣裳。

他重新握緊烏雅明珠的腰肢,緊繃了心臟,足尖一點,從地上一躍而起,在黑夜裏猶如鬼魅,向來時的路飄去。

不料!

呼呼啦啦,鎧甲摩擦發出的響聲!

墨羽一驚,心道不好,急忙加快腳上的速度。

然而前方火把通明,無數個黑衣人手持銀光灼灼的彎刀,攔截住他們的去路。背後肅殺氣濃重的黑衣人更是如暗夜裏的蝗蟲般聚來,前後夾擊,兩人徹底被包圍。

“墨羽,你好大膽,還敢出現在朕的面前。”冷森森的聲音在突然靜謐下來的黑夜裏顯得十分刺耳。

前方的黑衣人讓開一條路,水流蘇一襲青衣,面如寒霜,緩步而來,雷霆之怒讓他如瀑般的青絲無風自動。

“朕?”墨羽冷笑,“水流蘇,你想當皇帝想瘋了吧。妄圖以卵擊石,小心死無葬身之地。”

“朕就算要死,也會拉你和水流觴一起陪葬。”水流蘇咬緊一口鋼牙,帶著嗜血的恨意,冷冷地笑道。

墨羽目光森冷,戒備地瞪著他。

這麽多人,插翅也難飛,可他拼了命也得將烏雅明珠帶出去。握緊手中的軟劍,在沖天的火把裏閃爍著幽暗的銀光。一只白色的焰火被他放入空中,水流蘇的臉色更加森冷,陰鷙地吐出一個字:

“殺!”

蠢蠢欲動的黑衣人立刻一擁而上。

烏雅明珠瞪大眼睛,突如其來的驚駭讓她小臉刷白。在她還沒反應過來時,墨羽手中的劍已爆發出絢爛的光芒。蛟龍一般騰躍而起,他力求盡快破出一個缺口,好沖出去。

他劍氣如虹,眸似寒冰,十幾朵劍花化作凜冽的鋒芒直沖而上,破空之聲不絕於耳。頃刻之間,周圍屍體滿地。

然而,所謂雙拳難敵四手,對方人數眾多,且同樣狠辣淩厲,刀刀死招。更何況還有一個烏雅明珠作為掣肘。不到半刻鐘,他身上的衣服已經被片片劃破,一道道血痕在火光下顯得十分猙獰。

烏雅明珠的臉上被噴濺了敵人的血,濃重的腥氣讓她胃袋翻滾,幾欲作嘔。入目的血腥畫面讓她的心早已不會跳動,她努力告誡自己現在絕不是害怕的時候。夜郎國驍勇善戰,作為夜郎國的公主怎麽能連一點血都受不了。

她竭力使自己鎮定下來,施加在他身上的每一刀,都像是劃在她的心上。她在墨羽的耳邊低聲道:

“放我下來,你快走。”

墨羽不答,攻勢比先前更淩厲幾分。

他怎麽可能放下她獨自逃走,她代表著夜郎國,一旦她在水流國出現危險,西北動亂可不是現在的水流國能承受得起的。

烏雅明珠忽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,雖然明知道他是為了水流國才來救她,心裏有點苦澀,但她絕不想因為她讓水流國出現動亂。

“就算不走,你也放下我,你抱著我,咱們誰也跑不了。”她望著他布滿細汗的俊臉,眼裏的柔情一閃即逝,用力掙紮著落地。

墨羽大驚,想阻止已經來不及。

一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她刺來,速度之快,連他想出劍都趕不及。眼看著長劍向烏雅明珠的面門而去,他睚眥欲裂。烏雅明珠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,竟然順手握住襲來的劍尖,鮮血順著白皙的指尖滴滴滑落,似初綻的紅梅。

墨羽的劍隨即刺進黑衣人的心臟,勾住她的腰,躲避開另一個人的襲擊,反手再次削下那人的頭顱,對著烏雅明珠大聲咆哮道:

“你瘋了?!”

烏雅明珠終於從鮮血中回過神,對著他盈盈一笑,如春花絢爛:

“你擔心我?”

墨羽嘴唇緊抿,一言不發。

說不震撼是假的,他一直以為她是一朵溫室裏的小花,沒想到她居然能對自己這麽狠。如果方位沒掌握好,她很有可能會失去手指,可她竟然毫不猶豫地出手,而不是放聲尖叫。像她這麽一個不會武功的弱女子,不得不說,他有點佩服她了。

手中的軟劍再次切割了幾個生命,就在這時,三十名蒙面人如從天而降般出現,與賢王府的黑衣人廝殺纏鬥起來。

墨羽的心終於一松,還好救兵及時趕到。

他殺戮得更為拼命,火速前來的蒙面人迅速向他靠攏,助他廝殺出包圍圈。這一趟營救損失慘重,三十個人前來的目的其實就是用屍體為他們鋪出一條路。

臨街的高墻近在咫尺,就在這時,被墨羽緊緊摟住的烏雅明珠突然用餘光瞥見,被火把照耀得越發陰森的水流蘇已經舉起了勁弩,正對著墨羽的後心……

她眼眸一縮,想也沒想,一個轉身,直接撲在墨羽身上。

噗嗤!

羽箭沒入皮肉!

“你……”墨羽瞪大了一對幽藍的眼眸,不可置信地抱住她軟下去的身子。

這一刻,他的心臟都停止了,他的腦海裏不斷地回響著一句話:她是為了他!她是為了他!

她居然為了他以身擋箭!

那時,他封閉的心被撕開了一道鮮血淋漓的口子,一縷璀璨的光芒照射其中,吞噬了原有的陰霾……

僅存的兩名死士扔下一顆煙霧彈,嘭地一聲,濃重的煙霧霎時彌漫開來,半刻鐘後方才散去,那時墨羽早已抱著烏雅明珠和兩名死士趁機跳出賢王府。

一路上他渾身僵硬,雙手發顫地抱緊烏雅明珠。感受到她的身體越來越冷,他的大腦一片空白,竟然產生了從未有過的害怕,他哆嗦著嘴唇不停地問:

“烏雅明珠,你怎麽樣?烏雅明珠,你沒事吧?”

直到連續問了第五十次時,烏雅明珠終於撐開千斤重的眼皮,不耐地道:“你有完沒完?你輕點顛,我就死不了。”

“哦,好,好。”現在她的話就是聖旨,他立刻點頭如啄米。

烏雅明珠很滿意他的反應,在陷入深度昏迷之前,唇角勾起一抹笑意:美女救了英雄,英雄,你就等著以身相許吧。

墨羽飛奔進春香樓,順著春香樓的地道火速出城。他們剛剛離開,水流蘇的人就搜到了春香樓,只可惜密道快一步被炸毀。

這一戰,水流觴位於蜀州情報據點的人幾乎全部犧牲,尚存者只餘兩人。

蜀州城外的海邊。

玉霜天已經趕來和水流觴匯合,同行的還有花傾城。清點了傷亡人數,花傾城窩在帥帳裏撥弄著他那只招牌式的小金算盤,頭搖得像撥浪鼓,一個勁兒地念叨著:

“不合算吶,不合算。”

正在議事的水流觴和玉霜天都沒搭理他,他們知道他說的不合算是,水流蘇居然占了他們發明的炮兵衙門來攻打他們。一想起這個,水流觴也覺得郁卒,可誰叫太上皇在水流蘇的封地設炮兵衙門。

當然了,水流國的各個軍事要地都有炮兵衙門。

大帳被掀開,入琴面帶喜色地奔進來:“啟稟皇上,墨將軍已經將明側妃救回來了。”

水流觴聞言自是高興,沒有烏雅明珠作為掣肘,他就不會再有顧忌:“墨羽呢?”

“墨將軍受傷了,明側妃中了一箭,花神醫正在替他們診治。”

水流觴連忙起身走出帥帳,來到墨羽的軍帳。果然看見墨羽身上的衣服已經碎得不成樣子,正傻傻地站在帳篷門口,焦急地等待著,渾身是血猶不自知。

軍帳內,一聲高過一聲的殺豬般嚎叫讓他的臉不由自主地扭曲了一下,走上前問:

“怎麽回事?”

墨羽慚愧地跪下來:“是微臣失職,沒有保護好明側妃,讓明側妃受傷了。”

“起來吧。她有生命危險嗎?”。那麽洪亮的慘叫,聽起來應該沒事吧。

“花神醫說沒有傷到要害。”墨羽站起身,傷口拉動帶來的疼痛讓他的臉有一瞬的扭曲,但片刻間便恢覆了冷若冰霜,只是那雙蔚藍的眸子顯而易見地寫滿了焦急。

“花神醫說沒事就沒事,你先去找軍醫包紮一下吧。”水流觴細心觀察著他緊張的情緒,忽然笑得見牙不見眼。

他有預感,他終於能解決掉一個頑固的情敵了。

老實說,雖然墨羽和玲瓏是永遠也不可能的,可將墨羽放在身邊他還是覺得膈應。他早就想把墨羽甩賣出去了,哪怕讓他倒貼嫁妝把他送去入贅都行。

現在,機會似乎來了,他很開心地竊笑起來,讓周圍的一幹人毛骨悚然,下意識離他遠點。

慘叫聲終於停止,花神醫一臉郁悶地出來。他現在十分後悔在阿曼國時被侄兒截住,被強行帶到蜀州軍營,繼續當悲催的軍醫。更悲催的是,他還沒拔箭呢,大帳裏的那丫頭就往死裏嚎叫,差點把他的耳朵叫聾了。

“花神醫,她怎麽樣?”墨羽心急如焚地問,引來玉霜天和花傾城的側目,水流觴則笑得見牙不見眼,像是在打什麽邪惡的主意。

“沒事。”花神醫依舊惜字如金,慢吞吞地吐出兩個字,穿過人群走了。

簡練的回答,在場的人都滿頭黑線,幸好花萼出來了,墨羽忙拉住他又問了一遍。

“沒事,沒傷到內臟,就是失了點血。她身體好著呢,再補回來就行了。今晚也許會發燒,不過有酒精在,應該不要緊。”花萼笑嘻嘻地回答,一想起剛剛師父被烏雅明珠的慘叫聲折磨得臉黑如鍋底,他就十分歡樂。

“他也受傷了,你給他包紮一下吧。”水流觴笑說。

“剛剛想給他包紮,他不去。走吧,再不止血有事的就是你了。”花萼說著,非常熱情地將墨羽往醫帳拉。

墨羽親自確認了烏雅明珠無礙,這才放心,順從地跟著花萼去醫帳包紮。

“你不進去看看?”花傾城笑瞇瞇地問水流觴。

“關我什麽事。”水流觴睨了他一眼,轉身,心情舒暢地走了。

反正裏面有阿芙照顧。來之前玲瓏讓他帶上阿芙,為的就是怕烏雅明珠受了傷無人照料。不得不說,玲瓏還真有先見之明。

唉,他現在有點想她和孩子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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